千代淤

就是一破写文的

羁绊



  “我希望我的幺儿能开开心心的,一切有哥哥来承担。”


  “我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权力,更好的保护花家,保护兄长。”


  


  一道雷划破天空,下雨了。花家主静默跪坐在走廊下,看着倾盆大雨,在膝上搁着天下人祈盼得到的《花诏录》。


  各家布置的眼线藏在暗处,花家主没过问和清理的打算。


  “小花。”花家主阖眼,似乎没听到。花忱靠着花家主坐下,两人沉默不久花忱就伸手将幼弟揽在了怀里,一如当初他十二岁和幼弟进京受封时一样护着。


  当初的小花方满四岁,很小。他不懂家恨国仇,也不懂兄长为他撑起一片天有多不容易,他只知道他要什么哥哥都会给他。


  小花也很乖,从不要求什么难办的,多是希望兄长陪伴身侧。


  花家主没反抗也没其他动作,寡言的模样直接扎中花忱藏匿在深处的心。感受到锁住自己的怀抱越来越紧,花家主微微贴紧花忱后叹了口气出口安抚,“兄长大人,我从来没怨过您的选择。”只要兄长活着,做出的选择都可以一边另说,只要兄长活着就好。


  前几年各方势力监控花家,花世子也养成了时时刻刻端着的样子,甚至在卧室都不敢放下,久而久之也就刻进了骨头里。小时候甜甜的“哥哥”也改口称作了疏远敬重更多的“兄长大人”。


  花忱也不曾想过离家后幺儿会成这样,不过幸好,幸好他们之间不曾有间隙,


  “幺儿,是哥哥对不起你。”花家主睁眼,紫罗兰的眼睛很罕见,和那位大人的眼睛却像。“我讨厌兄长这么说。”对不起?为花家和世子撑起一边天的花忱,把他一手养大,给他百般宠爱的花忱对世子来讲是多少句对不起才能说完。


  花忱臂膀收紧,“幺儿,为兄想给你最好的,为兄……身不由己…无能为力。”


  身不由己。身不由己的亲人背离、身不由己的兄弟相隔两地、身不由己的入局、身不由己的被用过就抛弃;无能为力。为能为力的父母逝去,无能为力的血海深仇,无能为力的看着至亲一次次的命悬一线,无能为力的让破碎的曾经无法再次拼凑。


  是说花忱,也是说花清。身不由己、无能为力。


  花家主又叹息一声,“兄长大人,我的哥哥,以前是以前,以后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,短暂的分离不算什么。”花忱拉开花家主的衣领,在左胸膛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个家纹烙印,花忱很喜欢这处地方。


  花家主身体早就习惯没什么反抗,贴花忱更紧了。既然错了,就一直错下去吧,手上有足够的兵权,就不会再有人让他们轻易分开了。


  花忱太看重自己的幼弟了。


  名扬天下的《花诏录》就这样被两任主人遗忘,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。


  “调令下来了,”花忱拍着小家主的后背,“什么时候启程?”花家主定睛抬头看着花忱,从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下巴。“后天,官家希望尽快启程。”哥哥是不舍得我吗?花家主的心思藏匿于深处,让人难以察觉。


  


  府上当差的侍者打破了安静,“家主,城西附属店铺送来了这个季的账本。”侍者对两位主子的亲密早就见怪不怪。


  从花忱怀里退出来,世子随手整理了一下发皱的衣摆,“我知道了,退下吧。”花家的事物自兄长离家他处理已经有四五年,这次自然也还是他担下。


  


  这两日就要启程,和世子关系近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人来践行,所以还有许多客人要接待。花忱摸摸幼弟的头,“去吧,别太辛苦,有哥哥呢。”等到世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视线,看到了被主人遗忘的花诏录,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,捡起后,抬腿迈步打算给他的小莲花送过去。


  书房内,请柬拜帖摞了好几摞,不见账本。不过多了好几个箱子,想来是礼品,不过不应该在库房吗?世子没多想,正好乐的自在,转身就出了书房还没踏出就被拦下。


  “家主,往那看。”花家主心头警钟敲响,果不其然侍从指了指那几个比人还高的箱子,脸登时就木了。


  “大公子。”书房门口侍从行礼的声音传来。


  “小花。”花忱踏进了他们一起长大的书房,世子又活了“兄长是来帮我的吗?”


  “我……”花忱看着幺儿干净的眼睛闪烁着期待,把原先的话咽了下去,点头,《花诏录》又被遗忘了。


  花忱坐在正位,世子就和小时候一样把东西都堆在榻上,自己也窝了上去拿着算盘一个一个的对,账证核对、账账核对、账实核对弄完起来是真的头昏脑胀,到最后忍不住砸了好几个算盘才堪堪对了五分之三。


  小家主神色恹恹,后天就又要和兄长分开,更不好了。


  花忱看着他的小莲花都蔫了的样子笑出了声,世子无力的投去视线,眼睛里写了满满的‘我不行了’。


  


  “要是文先生在就好了。”世子伸了个懒腰,舒展紧绷的腰肢,下意识摸自己胸口所藏《花诏录》的地方。“嗯?”空的。世子打了个哈欠,并不担心。除了他没人能通过《花诏录》命令所结交的名士,落到他人手上就是个带图的花名册。


  “小花,这可不要乱丢哦。”花忱把《花诏录》交于世子手上,这一次是亲手,没有委托他人代交。


  世子趴在花忱肩膀上伸手抹去花忱眼角的水痕,“哥哥,等我回来。”换我,保护你。


  后天就要离家前往北疆,那是父亲以前镇守的地方,现在轮到血脉延续的他了。所需的行囊家里人准备的东西很多,世子并不打算拿,也没说怕拂了他们的好意。


  


  摸了摸下巴,如今景朝方才稳定,小动乱不止,花忱弃了花姓,身份让他不得不听命帝王的安排,这也正好遂了他的意愿。


  “兄长,我不曾忘却花家家训。我惜命,我不会抛下百姓独自撤退,必要时我也可以用命去祭这大景的安宁。这是我的底线,我不算好人,但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。我可以用少数的牺牲换取大部分人的利益,我也可以毫不犹豫让敌军的一个稚子去死。我能保证自己不会虐杀战俘,兄长知道的,很多事都无法完全的保证。上了战场就没有对错,只有输赢。”


  对弟弟的选择花忱没说什么,他也没立场干预花家家主的选择。


  


  南国公,花清不满足,他要实权。


  从天而降一个从一品的南国公,他成了多少人的目标,即便没实权,可他花家还是个时代辈出将军的世家,他也注定会被派遣到疆北镇守。


  


  


  他一走便是七年,在边疆屡立奇功,其声名传遍大景南北内外。同辈的楚将军曹将军比起甚至也要稍稍逊色,因为南国公起点高,至今已官居正一品,和当朝首辅宸王同列。


  期间叶忱受家主之命重冠花姓,在暗处为刃,剿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。


  花家没了嫡系撑场面,各方宴会都无法参加,本该渐渐的就消失在众世家眼中。


  奈何这一代的南国公出了名的善指挥,善结交。人脉广,单单那本《花诏录》上记载的名士多是有名有权的大人物,都和南国公交易匪浅,谁也不会想不开去招惹他。


  各方势力交缠下花家再度达上了顶峰。首辅虽不明说,但隐隐约约能知道他与花家站到了一起。宸王和花家家主那是摆到明面上的,“花家一定会与宸王殿下,同归。”那句话至今让人印象深刻。


 


  花忱独独在弟弟身上犹豫,什么事都在三思再三思。


  “小花,别来无恙。”


  花清坐在马上,手上缰绳轻握。笑的风轻云扬,“兄长,来日方长。”

花残破

略……黑暗向

  慎入

我对哥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


  大景名将花家世子重熙为国牺牲数年,尸骨无存。无人知晓就算是有着赫赫战功的将军,也不过是上位者肆意玩弄的一颗棋子,没了就没了,可以随时替代。



  世子看着阴谋朝他袭来,他在赌,赌利益和他们对他的感情,结果世子输的一塌糊涂。生在世家如何不明白那些黑暗的算计,花家家纹是莲,世子只是远远的看着,没有想过要踏足这片污浊。可偏偏是世子最为看中的几个人将他推入了深渊,只为了他们所谓的“大计”。

  



  花中君子莲,只可远观不可亵玩。一株亭亭玉立的青莲引得了有心之人的攀折,莲花跌入尘埃中被肆意践踏,清白不复。



  大景临近年关,南塘花家一如既往的安静。自从小世子殉国以后南国公便退下了战场解甲归田,花家嫡系血脉凋零,他若是再出什么差错花家旧部和那些依附花家的家族百姓该怎么过。花家旧部多数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,该怎么养活一家人?



  “家主……”南国公将手中的鱼食洒在池中,头也没转:“不去,让他们请回吧。”木微霜领命,朝中多次派人请求花忱回朝,乾门学子顺利结业的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奈何这位年纪轻轻的南国公在幼弟战死后绝心不入朝中,令人扼腕叹息。



  “哥哥!”年幼的世子扑倒南国公怀里,被南国公一把抱起。“看,这是小小做出来的哦。”武将世家出身,世子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。尤为擅长兵法布阵,机关算数。




  南国公看着手中那个陈旧的机关盒子,那是他的小小第一个做出来的。



  那时的南塘花家并没有式微,老南国公和夫人并未战死,池子里的莲花开的极为茂盛。南国公世子之名还是花家长公子的,小公子坐在老南国公的怀里看着父亲在教哥哥怎样管理好家族,母亲坐在哥哥身旁。



  说到参军,花小公子眼睛一闪一闪的:“哥哥以后也会像爹爹一样成为大将军吗?”南国公摸摸幺儿的头:“小小,保家卫国不一定要成为将军,一个兵也可以。”花忱靠在母亲身边,看着幼弟:“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放心,忱儿会保护好弟弟的。”



  意外来的突然,花家式微。后来身为家主的他身入明雍,少主也踏上了和他一般的路同样入了明雍,入了乾门。不同的是他活着,幼弟已经追随母亲父亲而去。



  南塘花家除却当今南国公全部战死沙场,没有人知道花忱承担了多大的心理压力才决定从战场上退下来,他也不需要被别人知道。



  “家主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花忱眸色未变:“又是谁来了?”



  “是……首辅。”



  “不见。”


  “是。”


  如今的花家深得圣宠,花世子在世时放肆的扩充花家的实力,哪方势力也得卖他们一个面子。身为一手带大他的南国公如何不懂他弟弟的心思,这是为花家铺的后


  莲香弥漫,像极了幼弟的气息。


  “家主!快,快请医师!”木微霜接过花忱瘫软的身体连忙吩咐家中侍从,将南国公放到榻上,木微霜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。管事林珊也在此刻赶来:“微霜,家主如何?”木微霜闭上了眼睛:“是我保护不利,致使家主中了那困梦。”


  困梦,能让人永远沉眠困在梦境中,除非本身愿意没人能叫醒。这玩意是世子捯饬出来的,他们也只是听世子提起却没见过,谁曾想过家主竟然翻了出来。



  “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,封锁消息了没?”


  木微霜点头,看向花忱的眼中充满着担忧,世子已经出了差错,家主万万不能再出事。


  南国公,不,是南国公世子花忱,他刚醒,想来是做功课睡着了,似乎……有什么不对,但哪里不对花忱也说不上来。


  “忱儿,今日先生交给你的课业可完成了?”父亲?花忱看去,花父扶着已有七月身孕的母亲。花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疑问,只是下意识见礼。


  “爹爹,娘亲。回爹爹,已经完成了。”身为花家世子,花忱自当勤勉。


  看着长子眼睛一直落在夫人的孕肚上,花父扶着花母小心的坐下,然后看向花忱:“忱儿想碰一碰弟弟吗?”花忱看着母亲,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。“想,但怕。爹爹怎么知道会是弟弟?”


  南国公本来没想着要二子,有长子花忱便足以,况且他们也没有精力再抚养。花二来的突然,花父也不知道他那么准,一发入魂,就那一天没做其它的准备。知道他的存在时已经四个月了,花母平日操练训兵硬生生是没察觉,劳累过度致使这一胎注定早产。


  “大夫可以摸出来。”



  花忱点了点头,小心翼翼的碰上了母亲鼓起的腹部,那里曾经他待过的地方有了一个新的生命。


  三日后


  南塘少雪,元岁过后的数十天竟下起了鹅毛大雪,恰逢这天南国公夫人提前分娩。


  胎儿早产,就算南国公提前做足了准备也不免冷汗不停,这胎本就是意外,他也说过不会再让夫人受这样的苦难,也商议着要不要舍了,花母却提议留下吧,这孩子命大。


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产房里还没有要出来的动静,南国公一直再擦那柄长枪,最后还是忍不住进了产房。



  “生了!生了!是小少爷!恭喜家主!恭喜夫人!”南国公没有理会自己的幼子,先是去看自己的夫人,确定了夫人安全无事后才去抱自己的幼子,差点导致下属以为家主不喜小少爷呢。



  征战四方的南国公小心翼翼的抱着幼子,长子和他就守在花母身边,花家小公子出生的时候和花家长子一般十里清荷盛开,是为奇景之一。



  “哥哥,为什么不直接报官?”南国公世子花忱揉了揉幼弟的头发: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报官可以解决的。”花小小歪头,他还是不理解。



  折了一株莲蓬,剥出莲子送到幼弟口中。“即便不是他的过错,他也要认罪。”花忱丢开没了莲子的莲蓬:“没了可利用的价值,只能被丢弃。”看着哥哥的动作,他明白了:“利益至上,这是最坚固的桥梁。”



  世家子少有不谙世事的,花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早的告诉幼弟这些。



  南塘远离朝中混乱,这么多年一直风平浪静到花小公子十二岁,明雍发来了入学金贴,诚邀花家少主花忱入学。花忱接到后下意识皱了皱眉,总觉的不该这样。



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听到花家少主这个称呼总感觉别扭,好像这个称号不属于他一样。花忱打断了自己的想法,不属于自己还能是谁?有个声音告诉花忱是他弟弟花寒。


  这个想法莫名其妙,父母健在留守边疆,花家少主之名怎么会落到弟弟头上?


  “兄长。”褪去了稚童模样的幼子稍显沉稳,花忱摆手让侍女侍从们退下,之后便示意幼弟在他身边坐下。“哥哥,你手中拿的是什么?”“一件无用的帖子罢了。”明雍?怕是一滩浑浊的污水。


  虽然好奇,但是兄长不愿多说他也不再过问。



  “哥哥,快来。”花忱带着幼弟下河摸鱼,谁知花小小在这方面他这弟弟要比他有天赋的多。不过片刻,他直接摸出了四条鱼。



  花父花母泛舟湖上,看着一对孩儿玩闹。阳光打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极为耀眼,花忱突然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

  好像不该这样的……小小他,“哥哥!”幼弟突然跌落深渊,花忱周遭的世界正在破碎。


  他看见了他捧在手中长大的幼弟被敌军生生剜了眼睛,踩断了双腿。骄傲的青莲受尽磨难,最终无法在盛开。


  大景可以少一个将军,不可以再输一场战争,重熙就是那个被遗弃的棋子。


  “疼……我好疼啊……”幼弟哑着嗓子不堪忍受的发出哀鸣,眼睛里流出血泪的让人心惊胆寒。“兄长……哥哥…小小想回家了。”


  最后自己的幼弟拿着花家的匕首捅穿了心脏,“爹爹娘亲……孩儿真的好累啊。”


  双腿被掰断,眼睛被挖,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,伤痕无数,没有一片干净的地方。


  “兄长?”叫醒花忱的是幼弟温雅的声音,“哥哥做噩梦了吗?”花忱不真实的看着幼弟,他似乎遗忘了什么,是什么呢,他不记得了。


  南国公昏迷不醒,世子战死,南塘花家就此败落。谁能知道哪里才是真的呢?